童年琐事(吃枇杷,腊八粥,桃树)
龙城人都知道,嘉泽是花木乡。嘉泽的心脏又是夏溪,每当崭新的一年抵达,夏溪那窄窄的街上就会摆满各式各样的鲜花,一盆挨着一盆,闹闹嚷嚷地仰着漂亮的面孔。到那时候,街上就会出现制作糖炒栗子和爆米花的中年男人,一律穿着灰蒙蒙的棉袄,嘴里哈着热气。街道上的行人,大多提着花朵优哉游哉地踱步。那新年的花就在手提袋里一步一点头,顺着人的手势摇摆颀长的颈。
杏干村没有杏花。杏花的痕迹也许出现在很早之前。但村中有人家种植枇杷。
那日路边枇杷成熟,我与阿妹散步归来。想起那日村中人邀请大伙去采摘,她仰起头看了眼那果子,问:“你可吃么?”
我摇摇头,说:“不爱吃。”
她故作俏皮,不直接掐下,洁白的手捏住一颗枇杷,在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,仿佛圆规画出一个圆满。直到枇杷树重重地点了头作为回应,一颗鹅黄的枇杷安静地摊在她手心里。
“你可吃么?"她又问我。
我侧过脸,看到整齐的牙齿印,刻在饱满的果实上。我微笑着再答:“不了。”
心里淌过一句可爱的话,她咬了一口夏天。
栀子花还未开放,我收拾行李去苏州。祖母特意为我煮了一锅我爱的腊八粥。用乌米,炖煮排骨,再兑入油豆腐、蚕豆和小青菜。我说我爱喝腊八粥的鲜味,一碗端上来却全是软烂的排骨。我抬起头来,祖母立即回答我:“现在不吃,去学校就没得吃了。”
我很想告诉她,去学校可以吃到肉,吃不到的是她搭配的腊八粥。可终究没有说出口。
目光瞥见灶头旁撇在一边的幼桃木。想着,果然,我们再种不出那样好的桃树。
祖父在我出生那年种下了两颗桃树,一颗横斜,一颗高瘦,盘踞在门前窄窄的菜地里。村庄里有个传说,等到与女孩子同龄的桃树长得高过了院墙,媒人就会上门来提亲了。这时就要用桃树,打造两口桃木的箱子摆放嫁妆。
喜欢那棵横斜的桃树,如同温顺的兽,任我千姿百态地在枝干间骑着,蹲着,躺着。夏天,毛茸茸的桃子在手里团着,如同活物,蹭着薄薄的手心。
暮去朝来,桃胶流出。渐渐地它俩长不出任何果实。两棵桃树在某个日暮归家的视线中凭空消失。所有人都对那个传说闭口不谈。祖父握着我的手说,那两棵树换了一些时间。
我看着树消失的地方重重地点头。
只是想到以往放学时,拐角一过,就能看到他躺在藤椅里咳痰,迟缓地盘着俩核桃。桃树在冬日里寂寥如同另外两个枯瘦的病人,用黝黑的影抚摩着日暮里他写满故事的脸。可现在,都没有了。
时间如此漫长,我与他们的失落就显得太过渺小。